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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33、他的體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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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、他的體貼

都已經換了睡衣準備睡覺了, 他這麽一來,顧杳就急忙拿過一件長外套套在身上, 鞋子都沒來得及穿, 就穿著拖鞋下樓去。

樓道裏的十分昏暗,是一個老舊的宿舍區,基本連走廊的燈都沒有,她就直接把手機打開照亮, 小心翼翼的一截臺階一截臺階這麽跨下去, 緊張的一直在出汗, 生怕就一不小心踩空了, 滾下去。

到了下面, 迎面涼風吹過來, 她急忙裹緊了衣服。

蘇彧手中的煙已經掐滅了, 穿著一件長長的風衣, 筆直的站在風中, 黑暗裏,他的眸光很亮, 朝著她看了過來。

兩個人經過之前的籃球場的那一面, 又是一天多沒見了, 顧杳稍微停下腳步, 沈默的看了他一會兒,這才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男人大步走近, 一直到了她的面前這才站定,低頭皺眉打量了她一下,兩個人的距離近到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。

現在的他是這樣的沈穩, 嚴肅, 但顧杳卻見過他另一副樣子, 比起現在,那樣的他似乎是更為真實,飽滿的額頭上滴下汗水,英俊的臉頰泛起潮紅,眼中的表情似痛苦又似愉悅,他的身體如火一般,緊緊將她覆蓋。

遠處傳來男女的嬉笑打鬧,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十分響亮,這個宿舍樓是為了實習的醫生和護士準備的,一個宿舍能住六七個人,所以人流量是比較大的,就連樓道裏也時常人來人往。

顧杳皺了下眉,她是很討厭這樣的環境,但這次出來並沒有做更多的準備,而且宿舍裏還有個跟她一起來的實習醫生,兩個人必須住在一起互相照應。

男人的大手伸過來,很快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,帶著她來到車邊:“進去再談吧。”

車門已經被打開,顧杳握著欄桿爬上去,進了裏面才發現空調是開著的,溫度很暖,很快就把她身上的寒氣驅散了。

蘇彧從駕駛座那邊上來,很快關閉了車門,最後一點冷風也被隔絕開了,他一進來就朝著她俯下身去。

顧杳下意識便是一躲:“幹嘛?”

他沒說話,把她的腳擡到腿上,大手包裹住,稍微按了按:“怎麽不懂得穿鞋。”

“沒來得及。”顧杳動了動腳丫,想往回收,卻被他緊緊捏著,只好作罷。

宿舍的條件不好,一層樓只有一個水房,她下來之前是準備睡覺的,洗澡是沒可能的,只好去簡單的洗漱一下,好在行李箱裏放了個小盆子,接了熱水後放在地上,人站進去泡腳,上面拿著毛巾簡單的洗洗臉。

地板是水泥的,透著股陰冷勁兒,從盆底漸漸傳上來,即使水是很熱的也是無濟於事,她泡了一會兒就出來穿好拖鞋了,下樓的時候都沒來得及擦幹,被風一吹就變得冰涼。

原來著急見他並沒有覺得,但這會兒被他一提醒,她就覺得有些冷了,捂著嘴小小的打了個噴嚏。

“著涼了吧?”他的眉頭皺的更深,把手拿起來放在嘴邊,深深哈了一口氣,又重新替她捂上去。

借著車裏的燈,顧杳的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在那雙大手上,她曾經看見他用這雙手狠狠的揍過人,也見過他用這手嚴肅的翻閱過文件,但現在,卻成了她的專屬暖爐。

她的鼻子吸了一下,隨手抽了張紙巾,捂在鼻子上,轉開視線,悶聲悶氣的又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“我為什麽不能來?你能來,我就不能來?”他擡頭看她,手上的勁兒稍微大了些,手心的薄繭蹭在她的肌膚上,有些癢癢的。

顧杳咬了咬唇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這裏有些危險,你不該來。”

“所以你為什麽要來呢?”他緊盯著她,又問。

顧杳嘆了口氣,因為她的腳被他捏著,所以姿勢就不由自主變成了整個人橫著坐在副駕上,和他面對著面:“我必須要來,有一個病人急等著做手術。”

她一說到工作,整個人就變得嚴肅了起來,那股認真勁兒一直沒有變,蘇彧的眉頭舒展,語氣不由自主變得輕柔起來:“我知道,這是你的職責所在,所以我也並沒有阻止你,是不是?”

“那……”顧杳還想說什麽。

卻被他直接打斷了:“但你孤身到這裏是很危險的,保護自己的愛人也是我的職責,你說對嗎?”

“公司呢?你不要工作嗎?”顧杳知道再勸他也沒有用,只好問道。

“讓他們把文件傳過來就可以了。”蘇彧看起來並不在意:“遠程開會也是很方面的。”

感覺到掌心的腳丫終於變暖了,他這才滿意了一些:“保暖的衣服呢?過幾天就要變天了,外面路不通,進來容易,想出去卻難,估計要在這邊耽擱一段時間了。”

“拿了保暖衣,應該是夠的,實在不行就出去外面買好了。”

兩人又聊了幾句,顧杳看了眼時間,已經挺晚了,蘇彧也看出了她的意思,替她把外套的帽子套在頭上,長發理進去:“進去吧,早些睡。”

“嗯。”她答應一聲,正要下車,卻又被他制止了。

“我把車開到宿舍門口。”蘇彧說著,發動車子。

他這次開的很前,一直快到門口的時候才停下,顧杳下來以後兩步就走回了樓道,想了想,她又原路返回來,過去敲敲車窗。

“怎麽了?”他把窗子降下來。

顧杳從外衣的口袋裏掏出一瓶綜合維生素,遞進去:“盡量別吃不幹凈的食物,多吃維生素增強抵抗力。”

他的手扶著方向盤,似笑非笑,故意逗她,也不去接。

顧杳嘆了口氣,把藥瓶拆了:“你把嘴張開。”

就那麽把藥片餵給他,纖細的手指還托了下他的下巴。



顧杳上去以後,一起跟來的實習醫生張清雅剛從外面洗漱回來,短發下是一張圓圓的臉,素面朝天的樣子,臉頰上還掛著水珠。

“顧醫生,你下去幹嘛啊?”看見顧杳,她就苦著臉問道。

顧杳懶得騙她,就直接說道:“有一個朋友過來看我。”

“你在這兒有朋友啊?真好……”張清雅聽了她這麽說,就十分羨慕,把手中的盆子塞到床底下,小心翼翼的在床沿坐下,想了想,欲言又止。

“怎麽了?你說。”顧杳脫了外套,把房門關上。

張清雅這才說:“沒什麽,就是覺得咱們的運氣實在是不好……明明有那麽多人,偏偏還是被投票選了出來,顧醫生,你當時是不在,你沒看見投票的時候,很多人都在說悄悄話,明顯是在商量著竄票。”

“嗯。”顧杳淡淡應了一聲,對這些話題並不感興趣,見那小姑娘仍舊睜著大眼睛看她,她爬上床,簡單解釋了一句:“挺正常的,醫院內部也是個小社會,當然有人拉幫結派。”

“我是剛來的,不懂這個,那顧醫生,你為什麽……”張清雅又問。

“懶得去弄這些東西,做好手術最重要。”顧杳躺下來,看了她一眼:“去關燈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張清雅急忙過去關了燈,自己也躺在另一張床上,黑暗中,聲音帶了些恐懼:“那咱們在這兒,萬一也被傳染上怎麽辦?”

顧杳閉上眼睛,淡淡說道:“多註意些就沒事,不用太緊張。”



第二天上午,顧杳過去查房,病人就是下午要進行手術的那個,是個六十歲的男性,在家做農活的時候忽然腦出血倒地,縣裏的醫院醫療技術有限,沒辦法進行手術。

顧杳過去的時候,病人的家屬都在病房裏,其中有六十多歲的女人,是病人的妻子,已經是滿頭的白發,看著特別顯老,就跟七十多似的。

剩餘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是他的女兒,穿著都很樸素,看著家境都不像是富裕的。

一聽顧杳是從市裏來到醫生,病人妻子就有些擔心:“那手術費是不是特別貴?”

大女兒打斷了母親的話:“媽,都到這個時候了,救人要緊,咱們花多少錢也得治!”

那母親就抹了下眼淚,轉而看著幾個女兒,語氣變得嚴肅起來:“那這個錢,你們姊妹幾個要均攤,不準向你弟弟要!他是男孩兒,是家裏的頂梁柱,不能出錢的。”

顧杳在旁邊聽了這話,就知道又是個重男輕女的家長,有心問一句:既然是頂梁柱,那他不出錢誰出?

不想惹事兒,就沈默的退了出去,只是之後就有意留心這一家的動向。



三個女兒都是憂心忡忡的,各自站在走廊上不停的打電話,不用聽對面說了什麽,都能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麽好話,估計是她們的丈夫並不同意出這筆錢,最後還是苦苦哀求之後,才答應下來。

好容易取了錢,湊夠之後交給了收費處。

到下午快做手術的時候,顧杳又去病房看了一次情況,病人的狀況倒是還好,只是他的妻子似乎滿臉怒容,坐在那裏不停的咒罵,幾個女兒低著頭都不吭聲。

因為是方言,語速又較快,顧杳就沒太聽清楚,結果一會兒張清雅又過來偷偷找她:“那母親要逼著女兒們放棄家裏房產的繼承,說是如果這次萬一老頭子沒熬過手術走了,家裏的房子就都歸小兒子,然後她去幾個女兒家輪流著住。”

她說完之後,臉上也不由露出鄙夷的神情:“你說,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媽啊?這心眼兒都偏到哪裏去了!”

顧杳搖搖頭,說實話,這種母親她也是頭一次見,一邊肆無忌憚的向著女兒們索取,一邊又把所有的好處給了兒子。

但她只是個做手術的醫生,對於這樣的家事是沒有發言權的,所以也只能閉口不言,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,她就去做手術的準備了。

結果卻又發生了一件事情,那個從頭到尾,都只活在對話中的兒子忽然出現了。

這兒子二十多歲的年紀,一看就是超生多年後生出來的,前面不定又墮胎了幾個女兒,看著瘦巴巴的,皮膚很黑,走路的動作跟螃蟹似的,大搖大擺的直接進來,到了走廊就在喊:“醫生呢?我找醫生,誰是要給我爸做手術的醫生!”

看見顧杳過來,就把她攔住了:“是不是你?我聽說是個女醫生!”

這人身上傳來一股煙酒混合的味道,很濃,熏得人頭疼,顧杳就後退了一步:“你父親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周百千。”

這正是要做手術病人的名字,顧杳就點點頭:“我是。”

“你是?”那黑瘦男人聽到她這麽說,咧開嘴笑了笑,直接用手朝著她的胸前抓去。

顧杳急忙一個閃身,躲過去之後就擺出了防禦姿勢,這個時候掉頭跑,就意味著把背部給了對方,所以並不明智,她根著蘇彧也學了挺長時間的拳擊了,幾個回合之內應該還是能對付的了。

這男人一看沒抓著,就猥瑣的呵呵笑了一聲:“你躲什麽呀?醫生,我是想找你說點兒事情。”

“什麽?”顧杳警惕的盯著他,同時又緩緩的後退幾步,偏巧這時走廊上並沒有人,她低頭拿出手機,剛要打電話,見那男人又趁機在靠近她,只好把手機捏在手心,重新擡頭:“有什麽事直接說可以嗎?”

“你還是女人嗎?怎麽一點兒都不溫柔?掃興!”那男人沈下臉來,語氣變得十分不好:“我就是想告訴你,你走吧,不用給我爸做手術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顧杳一邊和他對話,餘光往兩邊掃了掃,可巧張清雅走了過來,她松了口氣,喊了一聲:“去叫人,有家屬鬧事。”

張清雅後退了幾步,一個轉身急忙跑了。

黑瘦男人卻不樂意,大聲嚷嚷:“什麽意思啊,誰鬧事兒了?”

顧杳已經聽到有人往這邊趕了,自然不怕他:“這位先生,你可以明確說說,為什麽不讓你的父親做手術呢?”

這男人卻已經瀕臨暴怒的邊緣:“我說不許就不許!這麽老了,快入土的人了,死就死吧,快別白費錢了。”

這時腳步聲越來越近,卻是病人的妻子和幾個女兒聽到消息趕了過來,那白了頭發的婦人一見自己的兒子,頓時跑過來叫道:“勝兒,你終於來了,快來病房吧,你爸等著見你呢!”

回應她的卻是兒子不耐煩的神情:“見什麽見?他都要死了,還見我幹嘛,晦氣!”

幾個姐姐似乎已經習慣了弟弟這個樣子,其中一個就說道:“姜勝,你不要這樣說爸爸,他還有救!”

“你們幾個有病吧?是不是你們挑唆的媽?有錢沒地方花!”這男人立刻又沖姐姐發火。

其中一個姐姐紅著眼睛,估計這幾天精神壓力挺大的,有些受不住了,崩潰的哭嚎著過來推搡弟弟:“你怎麽那麽沒良心,爸從小最疼的就是你,家裏最窮的時候,買了肉只給你吃,我們連湯都喝不到!”

還沒等到近前呢,就被她媽搶先推了一把:“你敢打你弟弟?”

一家人就先亂作一團,互相打了起來。

顧杳在醫院工作的久了,各種世態炎涼也見了不少,但看到這樣的家庭還是忍不住感嘆,這三個女兒生在這種家庭,真的是不幸中的不幸啊。

清了清嗓子,她強行打斷了幾人的紛爭,淡淡的說道:“今天下午就會進行手術,希望你們家庭內部成員之間做好協商,不要打擾醫生的工作。”

那女兒就強先說道:“做手術,我們要求做手術,求求你醫生,一定要把我爸爸救活!他……”

話還未盡,就被他弟弟惡狠狠的打斷:“不做!家裏的事兒由我做主,你們女人哪兒有插嘴的份兒!”

那母親在旁邊顫顫巍巍的扶著墻,眼淚又嘩啦啦的往下淌:“勝兒,你爸爸還有救啊,怎麽說也要……”

他兒子又是一聲暴喝,這才說出了目的:“閉嘴,老太婆,他要是不死,我去哪兒繼承房產?”

顧杳抱著胳膊看了很長時間的戲,瞧了眼手表,也該到了收場的時候,她就直接說道:“法律上可沒有女人不能當家做主的說法,手術同意書已經有家屬簽字了,所以不能不做,請你們先到外面去爭吵好嗎?這裏是醫院,需要絕對的安靜。”

直接轉身想要走開,身後腳步聲傳來,她皺著眉頭回過頭來,那黑瘦男子兇神惡煞的撲了過來:“想做手術?有我在就沒門兒,你先把錢退了吧!”

看樣子是真的想要鬧事兒了,顧杳環顧四周,圍觀的人挺多,但是一個保安都沒有,縣城的小醫院,對這方面也不是太重視,事情就有些棘手。

她的眉頭就越皺越緊,腦子裏快速思考著,到底要怎麽辦。

結果一轉頭就看見幾個長相熟悉的高大男人從人群中擠了進來,直接一左一右把那男人的手臂給捉住了,拎小雞似的拽到一邊,任憑他怎麽叫喊都不松手。

顧杳就挑了挑眉,來的倒是挺及時的,要是更早一些就好了。

往人群外面一望,蘇彧正站在走廊邊兒上,一身休閑裝扮,顯得腿特別的長,單手插在褲兜裏,他向著她淡淡點了下頭。

男人依舊是沒什麽表情,顧杳卻能夠在他的眼中清晰的看到溫柔,那是只給她一個人的。

她便也向著他點了點頭。

隔著人群,兩人無聲的交流,不用聲音,都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。

“去做手術吧,這裏有我。”他說。

“好。”她這麽答應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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